第二章 空地谜团

清晨五点钟刚过,陈玉来就被一阵吵闹声唤醒。那只刚刚三个月大的藏獒幼崽红雷,正将两只前爪扒在床沿上,发出焦躁的吱吱声。他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抓挠红雷的耳根和脖子。见主人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了,红雷显得很兴奋,一边摇着尾巴享受主人的抚弄,一边舔舐着主人的手。

老伴儿刘凤珠不在卧室里,那只大狸花猫蹲坐在她睡觉的那一侧床上,正在用舌头打理胸前的毛发,同时将警惕的目光投向红雷。陈玉来在床边静坐了片刻,等倦怠的身心苏醒了些,便站起身,打开了窗帘。他从靠墙边的五斗橱上拿起那只墨绿色的蛐蛐罐,来到了客厅。

从客厅靠近阳台的角落里传来优雅问候声:“早上好!”

陈玉来朝墙角的方向看了看,夸奖道:“你好,幽兰!真懂事儿。”

幽兰是一只天蓝色的虎皮鹦鹉。大多数时间,它都被关在一个吊在木架上的鸟笼里。之所以这样做,一是怕一个没看住,它会成为那只大狸花猫的一顿美餐,再就是怕一个没留神,它从门口或窗子逃出去,从此远走高飞。它有时也会被从监狱般的笼子里放出来,在家里人的关照下,从一个屋子飞到另一个屋子,仿佛拥有了全部的天空一般,兴奋地卖弄着刚刚学会的人类的词句。www.nbhr.net.cn 曦迷小说网

幽兰听到主人表扬它,似乎很是得意,便眨巴着眼睛看向红雷:“红雷,小混球!”骂过红雷,它想起了这个家里最令它害怕的那只大狸花猫,便又愤然道,“绿珠,大坏蛋!”而后便扑闪着翅膀在鸟笼里不停地飞来飞去。

红雷着急出门,焦躁地扒着陈玉来的裤脚,嘴里哼哼唧唧地发着牢骚。陈玉来将手中的蛐蛐罐放到茶几上:“好了,红雷,别着急,咱一会儿就出去玩儿。”

茶几上的玻璃鱼盆里,一条闪烁着七彩鳞光的小锦鲤正在缓缓游动。陈玉来从旁边的一个小罐里捏起几粒鱼食撒了进去,小锦鲤立即活跃起来,摆动尾鳍吞吃渐渐散开的鱼食。

那只大狸花猫躲在卧室门框的后面,露出半个脑袋,机警地朝客厅里观察。见红雷一心缠着陈玉来出去散步而无暇他顾,它便嗖地窜了出来,化作一道黑灰色的影子朝餐厅的方向飘去。

正将两只前爪搭在茶几上嗅着那个鱼食罐的红雷,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汪”了一声,便朝狸花猫追了过去。

狸花猫在饮水盆儿前停住脚步,刚想饮几口水沁润一下焦渴的咽喉,就感觉到情况不妙。它一转身,毫不犹豫地窜上了身旁的餐桌。随着一声吼叫,红雷一下扑到了饮水盆上,饮水盆“当啷”一声翻了个底朝天,水泼洒出来,溅得墙上和地板上到处都是。

厨房里传来女主人刘凤珠的呵斥声:“你们都老实点呗,这大早晨的,怎么这么闹腾啊!”

红雷可不管这些,它直立起身子扒在餐桌腿上,企图窜上去捉住那只偷喝自己饮水的狸花猫。狸花猫见状,将身子一攒,后腿猛地一登,噌地窜上了旁边的餐厅柜。狸花猫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充满敌意地盯着红雷,发出了嗷嗷的呐喊声。红雷仰望着狸花猫,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上不了餐桌,更到不了那柜子顶上,只能以间歇的狂吠声来回敬它。

刘凤珠从厨房来餐厅,看到地板和墙上的水渍,说道:“你瞧瞧,又弄了一地的水!红雷啊红雷,你怎么老是欺负绿珠啊!你再这样,我可要惩罚你了啊!”

刘凤珠说着转身进了厨房,片刻后,她拿着墩布从厨房里出来,收拾地板上的水渍。红雷又去找它的男主人了,客厅里暂时消停下来。

过了一会儿,陈玉来拿着一个绳套从洗手间走出来,红雷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旁。它知道,套上绳套,意味着要出门了。

“红雷,走啦,出去玩喽。”陈玉来说道。

红雷亢奋起来,摇头摆尾地吱吱欢叫着,乖乖地让主人将绳套套在了脖子上。跟着主人出去散步,是它一天当中最幸福的时刻。

刚刚收拾好地板的刘凤珠埋怨道:“这红雷,浑横浑横的,我这一天到晚尽伺候它了!”

“光看它麻烦你了,没看它给你添了多少乐子呢。是不是啊,红雷?”说话间,陈玉来已经给红雷套好了绳套。

刘凤珠边收拾地板边说道:“街坊邻居可都说了,这藏獒是出了名的猛犬,长大了很容易伤人的。你光顾着自己的乐子了,总得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吧?”

陈玉来牵着红雷朝门外走:“这我还不知道,先在家里养着吧,等它长大了,我再给它找个好地方。”

刘凤珠看着老伴儿的背影嘱咐道:“可别遛时间太长了啊。我已经熬上小米粥了,你早点把包子和油条买回来,吃完了饭,收拾收拾,就得送云娇去医院。”

陈玉来牵着红雷出了小区大门,实际上,他大部分时间是被红雷前冲的力量拽着走,绳子总是绷得紧紧的,陈玉来只有大步向前才能跟上它。看着一边向前窜一边嗅来嗅去的红雷,陈玉来脸上挂满了笑容。红雷虽然还是个幼崽,但神情步态已经显示出犬中王者的风范。

一个月前,栗云飞抱着红雷敲开了陈玉来家的门,执意要把红雷送给他,以感谢这些年来陈玉来对他的帮助。栗云飞是陈玉来的儿媳妇栗云娇的哥哥,几年前从老家陕西来Bj闯荡,陈玉来便把他介绍给了一个搞建筑的朋友。栗云飞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他不但头脑灵光,胆子也大,借助陈玉来这个朋友的关系,他承揽了不少建筑工程,没过几年,就积累了不菲的资产。生意场上,栗云飞发现一些老板和富豪喜欢豢养大型猛犬,就想办个养獒场,但苦于没有场地。陈玉来听说后,便主动将自己在老家陈家营村租用的一块生产经营用地借给了他。栗云飞花重金进了种獒,养獒事业就此起步。

“这是血统最纯正的藏獒,有谱系记录,而且一水火红色毛发的品种极为难得。”栗云飞抚摸着红雷向陈玉来介绍道。

向来对大型犬类情有独钟的陈玉来,看着这只胖嘟嘟像团火焰一样的藏獒幼仔,心里乐开了花:“好是好,不过,这小家伙价值不菲吧?”

“不瞒您说,有个大老板出价一百多万想把红雷买走,我没卖。”

“好家伙,太金贵了!云飞,我可承受不起啊。”

“叔叔,比起您对我的帮助,这算得了什么?其他的您家也不缺,我知道您最喜欢养犬,过去住平房的时候,您就养过不少大型猛犬,现在见到德国黑贝和大丹,你不是眼睛都舍不得离开吗,哈哈!”

“嘿!要不说你能干成事儿呢,连这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过,我帮助你是应该的,因为咱们不是外人。再说,你也是个干正事的人,帮助你,我不也是行善积德吗,你说我哪能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啊。”

栗云飞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现在红雷还小,您先养着玩儿,等它长大了,我再领回去,给它找几个媳妇,下几窝小狗仔,那时候再送您一只,您看中不?”

陈玉来还想客气一番,但终究没能战胜对红雷的喜爱之情,便答应先养上一段儿时间再说。这一个月,他每天早晨起床后的第一件大事儿,就是带着红雷出来遛早。而红雷也在排泄之余,以犬类特有的方式,熟悉着这人类主宰的繁华世界。

时间尚早,街道上很清静,临街的早餐点刚刚摆开桌子。走到街心那片荒芜的空地旁,红雷停下来,在一棵大树底下嗅来嗅去,陈玉来也借机喘口气。他朝路对面那一大片空地里望去的时候,发现昨天还一无所有的空地里,一夜之间竟然冒出了好几栋工棚。作为一家小型私营防水工程公司的老板,他对任何即将开工的建设项目都颇为敏感,因为争取到其中的一份防水工程,就能挣到一笔养家糊口的银子。

绳子一绷,红雷又要拽着他朝前走,陈玉来呼喝道:“红雷,这边来。”

空地在几年前就被一道简陋的砖墙围挡起来,斜对面便是进出空地的那扇铁门。他牵着红雷,越过面前的柏油路,来到了铁门前。铁门并不高,上方有一层花格。陈玉来踮起脚,透过那层花格朝里面观察。由于工棚全部建在北侧靠墙的位置,离大门比较远,他看不到工棚的具体情况,也看不到人,只能看到近处的空地里长满了杂草,还有一些砖石瓦块散落于草丛之间。他正想带着红雷离开,忽然有一只羊进入他的了视线,那只羊一边走一边啃食着地上的青草。他感到十分奇怪,工地里还带养羊的,他几十年来一直和建筑工地打交道,今天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儿。以往路过这里时,他曾试着推过这扇门,大概是空地的管理者为了避免有人来此乱扔杂物,门被从里面反锁着。他又试着推了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往里面走了几步,将一切尽收眼底。

空地里并非只有一只羊,还有其他几只动物。由于距离比较远,他看得不是十分真切,隐约觉得有一只是兔子,还有一只黑天鹅,另外一只好像是鸵鸟。当然,那只袋鼠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让他感到怪异的是,在几栋工棚的前面,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式小房子。房子四四方方,飞檐吊角,样式十分精致雅观。如果它四面通透,便是个漂亮的亭子,但它的四面被带花窗的隔板围起来,便成了一间房子。房子中间有个圆形的门关闭着,上面似乎画着一幅山水画。这房子美是美,却与周围的环境极不匹配。

那只正在吃草的羊听到动静,抬起头朝大门的方向看了看,便走了过来。待它走近后,陈玉来才看清,这动物只是长得像羊,但并不是羊。它脖子很长,高高地向上仰起。他仔细观察它的样子,很快想起来,这东西叫做羊驼,是产自于国外的动物品种。那只羊驼走到陈玉来跟前,打量着他,忽然咧开嘴对他笑了笑,随后低下头,饶有兴致地去观察红雷。陈玉来感到十分迷茫,自己活了五十多岁,第一次遇到会笑的动物。

红雷大概是在那扇半开的大门上闻到了感兴趣的味道,嗅了一阵之后,便抬起腿来朝上面撒尿。标记完毕,它一转身,看到一个雪白脑袋上的两只大眼睛正在盯着它。它吓得跳到一旁,站在哪儿愣了愣神,随即狂吠着向那羊驼扑去。那个满脸带笑的羊驼被吓得一下仰起了头,朝后退了几步,脸上充满了惊恐之色。陈玉来赶快用力拽住了绳子。

这时,那只袋鼠飞快地蹿过来,站到了羊驼身旁,犀利的目光看了看红雷,而后又盯着陈玉来。陈玉来被它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他知道这种动物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便用力把红雷拽到了身旁,并呼喝道:“好了,红雷,不许叫!”

那只羊驼很快又变得面带笑意,似乎是在受到惊吓之后,反而对红雷的兴趣更浓了。它朝前走了几步,又低头朝红雷探出长长的脖子,惹得红雷再次对着它狂吠起来。另外几只动物听到动静,也都跑了过来,站在旁边好奇地打量着陈玉来和红雷。陈玉来这才看清楚,那只巨大的兔子,其实是一只考拉,而那只很像驼鸟的鸟,则是一只鸸鹋。看着这几只动物,陈玉来心中越发诧异,它们的体型都太大了,尤其是那只考拉和那只黑天鹅,足足都有百十来斤重。这与他对这几种动物的认知有很大的距离

就在陈玉来愣神之际,那只袋鼠嘴里发出了叽里咕噜的声音,声音虽然不高,但异常清晰。更奇怪的是,那羊驼好像是听懂了这声音,扬起脖子看了看大袋鼠,悻悻地转过身,走到了里面,继续吃起草来。陈玉来又是一阵迷茫:这大早晨的,尽碰到新鲜事儿了。袋鼠居然能和羊驼说话,羊驼不但听懂了,似乎还乖乖地服从袋鼠的指挥。

红雷却对这只趾高气扬的袋鼠很反感,把对羊驼的不满发泄给了它。它朝袋鼠猛扑过去,绳子被它前冲的力量绷得紧紧的,愤怒的吼叫声宣示着它是一只不可被蔑视的猛犬。袋鼠冷峻的目光盯着红雷,忽然原地颠跳起来,就像是拳击运动员上了赛场。陈玉来大惊失色,赶快转过身,用力将红雷拽出了大门,并随手将门关上。只是红雷依然百般的不忿,不停的回身对着大门狂呼乱吼。陈玉来用力扥着绳子朝前走了十几米,它才消停下来,又重新拽着主人继续它的圈地之旅。一路上,陈玉来对刚刚遇到的种种怪事儿百思不得其解,不但悉心倾听着围墙内的动静,还时不时地回头朝大门处观望。走到路的尽头,拐过围墙的拐角,在红雷对着墙角撒尿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个铁门的轻响。他下意识地转身探头观望,看到从铁门里走出来三男两女,说说笑笑地朝着他和红雷来时的方向走去。走在后面的那个人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朝这个方向看过来。虽然离得不近,但陈玉来仍然能够看清他大概的样子。那个人中等身高,身形微胖,花白的头发,着一身浅色的休闲服,很像是个外国老头。听到同伴儿的召唤后,那个人朝这个方向招了招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同伴们走远了。又是一件怪事儿!刚才没看到那里面有人啊,难道他们呆在那座漂亮的中式房子里?也许,那五只动物是他们饲养的?

红雷在墙角做好标记后,又拽着他兴致勃勃地往前冲去,但陈玉来却无论如何也没有了往常遛早的兴致。又往前走了一段儿,他忽然想起老伴儿的嘱咐,便停下脚步。绳子一紧,前冲的红雷被扥得前爪腾空而起,整个身体调转一百八十度落在地上。看主人的意思是想走回头路,红雷虽然十分地不情愿,但看到主人态度坚决,便也只好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嗅着自己刚刚标记过的一个个重要事物,往回走去。

再次路过空地的那扇铁门时,陈玉来又试着推了推。大门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住了,没有推动。他猛地一用力,大门打开了。再次站到大门之内,平展开阔的空地一览无余,陈玉来搜寻那几只动物的身影,却了无踪迹。更加怪异的是,坐落在几栋工棚前面的那座古色古香的中式小房子也不见了。那些低矮的草丛和稀稀拉拉的树棵子绝对遮掩不住那几只体型高大的动物,而且这地方只有这一个出口,那几只动物能躲到哪里去呢,难道是进入了那几栋工棚里?他牵着红雷,怀着好奇的心情朝那几栋工棚走去。他期望能遇到工地的管理人员,打听一下工程的具体情况,顺便问问那几只动物和那座中式小房子怎么会忽然间就不见了。走了没多远,一阵风忽然吹来,他感受到了一种阻力,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起来。当他认为自己快要走到工棚跟前的时候,风停了,眼前的景物也清晰起来。他发现自己和红雷已经不由自主地绕了个圈子,正在朝铁门外走去。陈玉来停住了脚步,他转身看着这片荒芜的空地和不远处矗立着的空空荡荡的工棚,忽然感到瘆得慌,身上冷飕飕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的毛发也直往起竖。他知道民间关于鬼打墙的传说,难道今天让自己遇到了?但人们遇到鬼打墙,一般都发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行之时,可这大白天的竟然也能遇到?这可真是见鬼了!红雷不耐烦地要离开,他便任由它拽出了铁门,朝居住的小区走去。他听到铁门在身后吱呀呀地关上了,但他连头都没敢回,以免看见不该看到的邪物。

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渐渐多了起来。红雷嗅到了油条和小笼包子的香味,使劲拽着他往前冲,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早餐点。陈玉来刚和服务生点过餐,便听到了熟稔的声音:“玉来,今天这么早啊?”

陈玉来转过身,看到和他打招呼的邻居韩春河正坐在桌子旁吃着早点。韩春河和他年纪相当,长得人高马大,性格也很豪爽。他们两个人很投缘,关系有如亲兄弟。陈玉来牵着红雷在韩春河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说道:“儿媳妇的预产期到了,待会儿就得送医院,我得把早点先买回去。”

“恭喜你了,哥哥!你要得大孙子了,我也跟着沾光,得个大侄孙子,哈哈!”韩春河又瞄了瞄红雷,赞叹道,“嘿!瞧红雷这骨架和毛色,将来绝对是一只顶级藏獒。我说哥哥,你这养犬的技术没得挑了。”

“那是,养什么成什么,哈哈!”陈玉来忽然想起刚才遇到的事情,便压低声音说道,“哎,我跟你说啊,刚才我可是遇到邪性事儿了。”

“哦,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邪性事儿啊?”韩春河说着咬了口油饼。

“就刚才,在前面圈起来的那块空地里,我好像…好像遇见到鬼了!我刚才转到那儿的时候…”陈玉来忽然打住了话茬,看着斜对面的桌子,惊诧异常。

围坐在那张桌子旁的三男两女,很像是从那片空地大门走出来的五个人。其中那个身材微胖,满头白发,穿着浅色裤子和t恤衫的外国人,还曾经和他招了招手。那老外面前放着一碗炒肝,正笑眯眯地朝他和红雷看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国人,男性,高大冷峻,扫视过来的目光与那只袋鼠的目光同样犀利。看着这几个人,陈玉来感到身上有些发紧。

韩春河咽下那口油饼,瞪大了眼睛:“遇见鬼了?嘿!别逗了你,这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啊?你说,怎么回事儿,我这人天生不信邪。”

陈玉来正犹豫着是否继续说下去,对面那个老外已经站起身,径直走到了他面前,笑眯眯地观察着红雷,那眼神和表情像极了那只羊驼:“这是个什么精灵?”

陈玉来仔细打量这老外,见他脸色红润,气息生动,跟他想象中鬼魂的阴森气息毫不沾边。当那老外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笑道:“精灵?呵呵!哪有什么精灵啊,这是藏獒,名字叫红雷,刚出生三个月。”

老外直眉瞪眼地看着红雷:“藏獒,食肉类犬科哺乳动物,产地中国xz。性情骠悍果断,威猛善斗,忠心护主。成年藏獒身高可达到八十五公分,体长可达120公分,体重可达到八十五公斤,被益为东方神犬。”

韩春河笑道:“嘿!您听听,跟背书似的,而且中国话还说得特溜。您是个教授吧?专门研究动物的?”

老外惊讶地看向韩春河:“您是怎么知道?!”

韩春河笑道:“呵呵!我猜的,一看您这样子,就像个大知识分子。”

正如韩春河所说,这老外高鼻大眼,皮肤白皙,只是花白的头发略显稀疏。他始终保持着笑眯眯的样子,具有一般人心目中知识分子的典型气质。

那老外发现陈玉来在观察他,便朝他伸手过来:“我是汤姆教授,就职于墨尔本大学,主要从事生物学方面的研究,来Bj作短暂旅行。”

陈玉来笑道:“哦,汤姆教授,幸会!幸会!”

韩春河咬了口油饼,囫囵着说道:“哎,哥哥,别停啊!闹鬼的事儿,你接着说。”

但陈玉来转移了话题:“我前段儿时间去十里河,淘到了一只蛐蛐,据说是上届虫友杯冠军龙威的儿子。待会儿你到我家里来,帮我瞧瞧品相如何。”

韩春河把那口油饼咽下去,满嘴油汪汪的:“行,待会儿我过去。哎,快说闹鬼的事儿,你这刚开了个头就停下来,成心勾我的馋虫是不是啊?”

这时,服务生走了过来,把打包好的早餐递给陈玉来。陈玉来站起身接过早餐,说道:“这小虫子,夜里没完没了地叫唤,闹得我和凤珠都没睡好觉。一会儿你到了我家里,咱哥俩再慢慢聊。”

韩春河看了看陈玉来,明白了,原来这老哥是故意要岔开话题。他知道陈玉来是个痛快实在的人,此时不说,定有隐情,便应道:“好嘞,咱待会儿见。”

陈玉来一拽绳子,呼喝道:“走了,红雷,回家喽。”他见那个自称是汤姆教授的老外一直笑眯眯地盯着红雷看,便笑着与他告别,“再见了,汤姆教授,祝您旅行愉快!”

陈玉来对喜欢红雷的人都充满了好感。他看着走在前面的红雷,心想:这汤姆教授好像不是鬼,据说鬼都怕狗,但他不怕。

回到家里,陈玉来先喂饱了红雷,然后才和老伴儿一起吃早点。刘凤珠边吃边嘱咐老伴儿:“我呆会儿跟着鸣晓他们一起去医院,你今天就别满处跑了,在家里把饭做好,我回来后也能吃点现成的。”

“你放心去吧,家里的事儿都交给我了。一会儿春河过来,帮我看看紫威。”陈玉来应道。

“我说你呀,都一把年纪了,玩儿心怎还这么大啊,还不嫌家里乱呢!”

“我这都是健康娱乐。要不我跟老韩他们去搓麻将,玩儿个通宵,再输上几万块钱?”

“得了吧你,手里有俩钱儿了是不是!你就快有孙子了,这祖孙三辈儿还能总住在一快儿,你不得琢磨着再买套房子啊?”

“想着呢,这个不用你操心。”

刘凤珠笑了笑,她感到很欣慰。老伴儿陈玉来搞了二十多年水暖工程,家中有了不少积蓄,但他从未像某些生意人那样去吃喝嫖赌放纵自己,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养狗。全家搬到城里之后,陈玉来只能把养了多年的纯种德国黑贝和大丹或卖掉或送人,心疼得他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所以,当栗云飞把红雷送来时,刘凤珠虽然听说这藏獒是出了名的猛犬,但也没有阻拦,因为这小狗崽子能拴住老伴儿的心。近些日子,陈玉来交上了一群玩儿蛐蛐的朋友,那些人一直鼓动他参与此项活动。但陈玉来根本就没把这小虫子放在眼里,觉得一个还没有小拇指大的东西能闹出多大动静,没劲。可日子一久,架不住耳濡目染和朋友们的逗引,慢慢地对斗蛐蛐产生了兴趣,接着就着了迷。前段儿时间,他悄悄买回来一只黑中泛紫的蛐蛐,放在罐子里精心培育着,志在夺得一届Bj虫友杯鸣虫大赛的冠军。当刘凤珠有意无意地问起这小虫子的价钱时,他含含糊糊地说花了八百块钱,刘凤珠也没再深究。冥思苦想之后,陈玉来给这只蛐蛐取了个名字,叫紫威。这紫威十分活跃,而且体型极好,陈玉来对它在鸣虫大赛中获奖充满了期待。

陈玉来和刘凤珠即将用餐完毕的时候,儿子陈鸣晓走进了餐厅:“妈,早点还有没有啊?肚子饿得咕咕叫。”

“哎哟!我的大少爷,早点足够多,就等您来吃了!”刘凤珠应答道。

陈鸣晓走到餐桌旁,嬉皮笑脸地说道:“这么多好吃的,有妈的孩子真是好啊!”他拿起一根油条咬了口,看到陈玉来大眼珠子瞪着他,又笑道,“嘿嘿,有爸的孩子像块宝!”

“少贫嘴,马上就有儿子的人了,还没点正形。吃完早点,赶快准备住院要用的东西。想周全点,别丢三拉四的。”刘凤珠知道儿子贫起嘴来没个完,便及时制止了他。

正说着,挺着大肚子的栗云娇走了过来,慢慢坐到了陈鸣晓旁边的椅子上。

“云娇,你这几天得多吃点,生孩子没力气可不行。”刘凤珠嘱咐道。

“我也想多吃,但是吃不下,喝点小米粥吧。”栗云娇说着推了推陈鸣晓,“盛粥去。”

栗云娇是陕西人,大学时就读于Bj师范大学中文系,而陈鸣晓则就读于Bj理工大学计算机系。按照常理,两个人的一生几乎永远都不会有什么交集。但在陈鸣晓组织的一次骑行的活动中,他同班一位来自陕西的女同学,拉上了自己的高中同学栗云娇,两个人就此相识了。正如栗云娇说的那样,在那次活动之后,陈鸣晓就像是粘在她衣服上的一块口香糖,怎么甩都甩不掉了。陈鸣晓长相虽然不是很帅,却是个开心果,很讨女生喜欢,越是接触的时间长,人格魅力越显得强大,两个人难说谁更喜欢谁。经过努力,栗云娇考上了本校的中文系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在某文学网站当编辑。而陈鸣晓大学毕业后,在栗云娇的鼓励甚至是逼迫下,历经挫折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毕业后就职于一家著名的网络科技公司,收入虽然丰厚,但却异常忙碌。由于明天便是栗云娇的预产期,陈鸣晓便请了事假,准备今天上午便把妻子送到医院去待产。

陈鸣晓盛来一碗金灿灿的小米粥,里面还有两个荷包蛋。他把碗递到栗云娇手里,在椅子上坐下来,这时,一个姑娘靓丽的身影从卧室的方向进入了客厅。鹦鹉幽兰立刻殷勤地问候道:“姐姐,早上好!”

这位被幽兰唤作姐姐的便是陈玉来和刘凤珠的女儿陈鸣鹤,刚刚大学毕业,正在备考硕士研究生。

“你好,幽兰!还有呢?姐姐教给你的又都忘光了吧?”

幽兰又说道:“早上好,姐姐!”

“不对,不对。你要说‘姐姐美丽,天下第一;人见人爱,世间无敌!’”

餐桌旁的四个人都笑了,陈鸣晓嘴里的油条差点喷出来。听到笑声,陈鸣鹤转身朝餐桌走过来:“不好好吃饭,都笑什么啊?”

陈鸣晓咽下一口油条说道:“妹子,你是挺漂亮的,但也没必要让幽兰这样吹捧你吧。还‘姐姐美丽,天下第一’,你这自恋可有点大了啊。”

“鸣鹤,别听你哥的,你教给幽兰的那些话一点都不夸张,你本来就‘人见人爱,世间无敌’。”栗云娇知道哥哥和妹妹又要一番唇枪舌剑,想提前灭灭火。

“我这是在训练幽兰的语言能力,它都六岁了,如果只会说‘早上好’,听着得多么单调无趣啊。”陈鸣鹤说着坐到餐桌旁,拿起个小笼包,咬了一口。

“谁说幽兰只会说早上好啊,你忘了当初我是怎么追到你嫂子的啦。”陈鸣晓说吧,笑嘻嘻地看了看栗云娇。

全家人又都笑了起来。栗云娇脸蛋红红的,打了下陈鸣晓的头。陈鸣鹤说道:“哼!就允许幽兰帮着你求爱啊,教它学会吹捧我,让本小姐高兴高兴怎么啦?”

“行了,你们俩都赶紧吃饭,大早晨的,斗什么嘴啊!吃完饭,都干正事儿去。”刘凤珠忍住笑,瞪了兄妹俩一眼,干净利落地结束了这场争论。

幽兰是一只纯种的虎皮鹦鹉,它的躯干呈现出柔和的蓝色,会让人想起晴朗的天空或白沙浅滩的平静海面。它的头部、后背和翅膀上布满了黑白相间的条纹,就像是披着一件素雅的披风。在它颈项的下方有一片雪白的绒毛,宛若一件白色衬衫的领口。四个黑色斑点对称分列在这片白色绒毛的两侧,分明是在衬衫的领口处打了一个漂亮的领结。

这美丽的鸟儿是陈鸣晓送给栗云娇的礼物。和栗云娇相识不久,陈鸣晓就陷入爱河不能自拔,但爱得越深越是不敢表明心意。恰在此时,他的求爱之路上出现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据说那个人已经三十五次向栗云娇明明白白地表达了爱意,但栗云娇一直说再等等。大敌当前,陈鸣晓很快查清了对手的底细。此人名叫玉鳞光,是栗云娇的高中同学,担任北京大学生命科学系学生会主席。这是一个高大英俊,成绩顶尖,能力超强,前途光明的人。得此消息,陈鸣晓有如五雷轰顶,他感到自己构筑的爱情之塔似乎正在摇摇欲坠。

毕业前夕,同学们要不忙着找工作,要不发奋苦读准备考研,而陈鸣晓却感到百无聊赖。因为栗云娇已经下令,未经允许不能来学校找她。陈鸣晓一边郁闷地到处闲逛,一边敲着脑壳骂自己没出息。某一天,他逛到了宠物市场,看见一只待售的蓝色虎皮鹦鹉,便灵机一动将它买了下来。读书之余,陈鸣晓便对幽兰进行精心训练。过了一段时间,他带着幽兰来到了栗云娇的宿舍。宿舍里没有别人,栗云娇正在被成堆的考研书弄得头昏脑胀,看到美丽的幽兰,顿时感到浑身清爽。这时,陈鸣晓对着幽兰说了一句:“栗云娇!”然后躲到了门外。

幽兰眨了眨眼睛,清晰地说道:“栗云娇,我爱你,做我的媳妇吧!”

栗云娇听了好几遍才明白幽兰说的是啥,她把红红的脸蛋埋在被子里,咯咯地笑道:“陈鸣晓,你这个胆小鬼,让一只鹦鹉来替你求爱!”

笑了一阵之后,栗云娇把陈鸣晓拽进了宿舍。正当两个人热吻之际,门被推开了,高大帅气的玉鳞光捧着一束鲜花站在门外。面对此情此景,玉鳞光满脸的惊愕和酸楚,而后默默地转身离开了。据说他离开之后便去了Bj理工大学,将本来要送给栗云娇的第三十六次爱的表达,送给了介绍栗云娇和陈鸣晓认识的那位对他情有独钟的女同学。

吃过早饭之后,陈鸣鹤匆匆忙忙出了门,说是要去购买一些准备考研用的书籍和资料。刘凤珠、陈鸣晓和栗云娇准备着去医院要带的东西。陈玉来来到阳台,从一个塑料饲养盒里拿了一些活体面包虫,去给女儿饲养的那只病恹恹的变色龙碧喜喂食。陈鸣鹤从小便喜欢各种小动物,考大学时填报的志愿全部是生物学和生命科学专业,最终被中国科学院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录取。她是一位坚定的动物保护主义者,碧喜便是她在参加警方的一次针对贩卖珍稀保护动物的打击行动中抢救下来的。在那次行动中,志愿者们和警察一起截获了几百只珍稀动物。由于贩运途中条件恶劣,一些体质瘦弱的动物已经死掉了。在掩埋动物尸体的过程中,陈鸣鹤发现一只幼小的变色龙一息尚存,便将它带回家。经过百般调养,小变色龙终于活了过来,但隔三差五就会生病,远未摆脱随时会死掉的命运。陈鸣鹤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碧喜。

喂过了碧喜,陈玉来沏了一壶茶,坐到沙发上,一边品茶一边揣摩着早晨遇到的一系列怪事儿。红雷趴卧在他身旁的地板上,专心致志地啃着一只磨牙棒,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虽然有上好的龙井茶兴奋他的大脑,他也做了一生中最大胆的想象,累得脑浆都要凝固成空地里的砖块了,也没能厘清在那片空地里看到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最终,他只好放弃了思索,打开放置在茶几上的那只蛐蛐罐,逗弄蛐蛐紫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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